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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静仪

导语

迈阿密大学建筑学院客座教授裴钊

用伟大形容一个建筑师在大部分时候是不合适的，但是对于丽娜·博·巴尔迪（LinaBoBardi）这样一位建筑师，也许只能以这个词来概括。我们也许无法描述什么样的建筑才是优秀建筑，但优秀的建筑一定具有一种特征：就是直击人心的力量，不需要任何语言和原因，站在作品前就会被打动。丽娜不多的作品都是如此。此外，她建筑中所呈现的思考深度和广度都远远超越了同时代的建筑师（乃至今天的建筑师），今日国际建筑界对她的评价是“20世纪最被低估的建筑师”。

尽管她的建筑充满了惊喜和震撼，但丽娜给未来建筑师留下的最大遗产是：她建立了一种鼓励合作和参与社会融合的建筑方式。介入和参与式设计对于当代拉美建筑启发深远，在拉美诸多优秀的年轻建筑师的作品中都可以看到这种影响。而这一切的基础是丽娜在20年前洞穿了巴西（拉美）建筑所面临的社会现实，并砥砺实践。

本次讲座是巴西丽娜基金会的负责人Renato教授在美国的一次讲座，概括而全面的介绍了丽娜的一生和实践，以及巴西和圣保罗的一些背景知识，带领我们快速的进入到丽娜的世界中。Renato教授也是第一次带我参观丽娜建筑的人，并慷慨地展示了珍贵的档案资料。

丽娜建筑的磅礴气势使得大部分人常常忽略她对于这个世界敏感细腻的感性一面。在阅读巴西另一位著名建筑师昂·菲尔盖拉斯·利马（Jo?oFilgueirasLima，也被称为Lelé，一生致力于预制建筑技术，以解决巴西缺乏技术工人和建造之间的矛盾）的资料时看到一段类似《世说新语》中的故事。丽娜将自己花园里的一个棕榈叶放入鞋盒委托助手带给Lelé，简短地告诉助手：请把这个交给Lelé，告诉他我正在思考的一种这样的结构，他会理解的。最终Lele借鉴棕榈叶的形式结构创造出了一种新的预制构件，在萨尔瓦多的老城更新中得到了大量使用。

一个不多说，一个不多问，那一代人的默契与风骨！遗憾的是，这一代巴西天才的建筑师和他们的作品都因为当时巴西军政府统治的封闭和隔离政策，很长一段时间被淹没而不为人所知。一个开放民主的社会无论对于创造性天才，还是平常个体，都是至关重要的。

??（感谢“动振”小组周燕博士推荐巴西歌曲）??

本文为全球知识雷锋第篇讲座。

本文整理自年1月18日于德克萨斯州农工大学举行的公开讲座，讲座原题为“LinaBoBardiintheFrameofBrazilianArchitecture”，由RenatoAnelli主讲。讲座由香港大学建筑设计硕士陈静仪记录，拉美建筑研究学者、迈阿密大学建筑学院客座教授裴钊老师推荐。

记录者：陈静仪

香港大学建筑设计硕士在读

本科香港大学主修心理学与认知科学辅修艺术史

喜欢猫狗设计生活发呆

推荐人：裴钊

迈阿密大学建筑学院客座教授，拉美建筑研究学者，中国建筑文化研究会拉美研究中心执行主任

主讲人：RenatoAnelli

圣保罗大学圣卡洛斯分校建筑与城市研究系教授，丽娜夫妇研究机构（InstitutoLinaBoeP.M.Bardi）理事，曾任哥伦比亚大学访问教授。研究巴西现代和当代建筑，主要研究巴西与欧洲和美国建筑的关系。

正文共字图，阅读完需要15分钟

LinaBoBardi

"建筑和建筑的自由首先是一个社会问题，必须从政治结构的内部看待，而非外部。"

“艺术家的自由始终是个人的，真正的自由是群体性的。”

“认真地寻找一个国家真实的文化基础（无论它们是什么样的：贫穷的，悲惨的，或流行的），并不是要保存它的形式和材料，而是要评估原始创造性的各种可能。现代材料和现代生产方法将取代原始方法。存留下的是这些可能性的根本结构，而非形式。”

“线性时间是西方的发明。时间不是线性的，它是一个奇妙的缠结，在任何一点都可以创造解法，无需始末。”

来自裴钊老师：年中国就介绍丽娜了

讲座正文

这次讲座除了介绍Lina的设计，还包括部分巴西现代建筑史。在国外做了一系列讲座后，我意识到大家对巴西建筑的了解大多聚焦在OscarNiemeyer*上。实际上巴西还有许多其他重要的建筑师，他们中的一些人至今仍投身于建筑事业。我想先给大家讲一下二十世纪巴西建筑的背景。

OscarNiemeyer(-)，巴西建筑师，现代主义建筑发展的关键人物之一。喜爱用曲线。

关于LinaBoBardi

LinaBoBardi（右）和她的丈夫PietroMariaBardi（左）

Photo：MarceloFerraz

这是Lina和她的丈夫PietroMariaBardi。Lina在巴西工作的最开始的十年里，Pietro都和她在一起。他们在巴西一起完成了几个重要的文化项目。他是意大利经验丰富的批评家、理论家和现代建筑的社会运动家。Pietro出生在二十世纪初，生于拉斯佩齐亚（LaSpezia，意大利利古里亚大区东南端）。他积极参与了在罗马的第二届理性建筑博览会；也是第四届CIAM*的组织者之一，是柯布西耶的好友。Pietro同时是几个杂志的主编，包括Quadrante*，主张法西斯主义的建筑，也是BenitoMussolini*的好友。在意大利支持法西斯的原则，认为法西斯主义是通往共产主义的一个选项。/37年后改变政治立场。

年CIAM第四次会议通过了《雅典宪章》，主张理性的城市规划和建设，并解决高层住宅大厦、土地规划、交通要道和住宅区分离、历史建筑保存等问题。年正式由勒·柯布西耶在CIAM会议上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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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adrante(-36)，两战之间在意大利短暂出现的期刊。讨论意大利法西斯建筑如何体现法西斯政体的价值观。（Rifkind,D.,）

BenitoMussolini(-)，-年任意大利第40位总理，也是法西斯主义的创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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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a稍年轻一点。她出生于年，年从罗马建筑学院毕业。毕业后，她做了一些艺术、建筑和日常生活的评论工作。她是GioPonti*和BrunoZevi*的朋友。Lina曾在米兰参与了反抗运动*，因此她是反对法西斯主义的。我们可以猜到为什么他们在结婚后（年）就去了巴西。Lina几次谈到了战后巴西现代建筑的国际形象。这就涉及到年PhilipGoodwin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策划的展览和同一时间发表的展览图录《巴西建筑新与旧，-》。

《巴西建筑新与旧，-》，年出版

CatalogofBrazilBuildsArchitectureNewandOld-,promotedbyMoMAin

图1:封面

图2，3，4:书中记载的巴西建筑列表

GioPonti(-),意大利建筑师、工业设计师、家具设计师、艺术家、教育家、作家、发行人。年创立了建筑设计杂志Domus。

BrunoZevi(-),意大利犹太人，建筑师、历史学家、教授、策展人、作家和编辑。原本在罗马大学学习建筑，由于反犹太条例，辗转到哈佛建筑系（GSD）完成学业，师从WalterGropius。

意大利反抗运动(ItalianResistanceMovement)二战期间在意大利爆发的运动，反对德国纳粹及它的傀儡政权——意大利社会共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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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记载的建筑，让Lina想去巴西体验这个新国家的自由，创造新的、自由的现代建筑。

巴西现代建筑的发展

我会从巴西现代建筑发展的开端讲起。这个进程和国际风格（InternationalStyle）（例如通过理性主义的方式看待建筑）有些不同。巴西现代建筑的诞生始于巴西现代化进程的开端。因此建筑在文化、科技和政治上有着助力建构一个现代国家的角色。那时巴西是一个年轻的国家，它在19世纪初期就完成独立，却在年代伴随着国家革命*才开始现代化进程。新政府面临着严峻的议题：怎么带领国家实现现代化，怎么为这个国家构建一个民族身份，以及如何在保留民族性的同时进行现代化？

年巴西革命：旧巴西共和国（-）是个名义上的宪法民主国家，但实则妇女和文盲并没有投票权。寡头集团通过欺诈选举来维持权利。年爆发的武装革命结束了这一政体。

年，一群艺术家在圣保罗的现代艺术周首次提出关于巴西现代化议题的构想。当时圣保罗是咖啡产业中心，巴西工业化的第一步也在这里进行，它在20世纪飞速成长。这些艺术家在现代艺术周为巴西文化提出的构想，在年的革命后被新政府采用。

左：年现代艺术周一个展览目录的封面

右：现代艺术周的部分参与艺术家和赞助者，摄于

画家TarsiladoAmaral*的一些作品与新建筑的发展互相呼应。

AGare,

Postcard,

Palms,

TarsiladoAmaral（-）：Tarsila出生在巴西的一个富裕家庭，赴巴塞罗那学习后于年返回巴西。Tarsila后来成为巴西现代主义五人组（GrupodosCinco）中的一员，是拉丁美洲现代主义艺术的先行者之一，她与当代艺术周的艺术家结盟。Tarsila和丈夫一起合作了巴西著名的艺术运动宣言《食人主义》，这个宣言影响了巴西整个现代运动。年纽约MOMA举办了TarsiladoAmaral专题画览。

她的作品一方面记录巴西现代化的发展。左图是旧殖民庄园的房子、工厂、地铁和铁路（20世纪现代生活的景象）的拼贴。另一方面发展出看待景观的新视角。建筑与自然的联系在巴西文化中是一个重要议题。我们可以从图画中看到地平线、山丘、棕榈树的竖直的线、旧殖民的房子和地铁。

巴西第一个现代建筑师是GregoriWarchavshik。他在俄罗斯出生，在罗马学习建筑。Gregori在年来到巴西，在这里设计了他的第一个现代建筑，也就是年竣工的他自己的家。年他设计并建造了这个现代建筑。这里我们第一次看到意大利和巴西现代建筑建构的关联。这个建筑公开展出了几个礼拜。据说大约50，人次到场参观。而当时整个城市也才，个居民。它给现代建筑、艺术、应用艺术、家具和绘画领域都带来很大的震撼。

左：GregoriWarchavshik，CasaModernista,圣保罗,

右：建筑主卧的墙上挂着Tarsila的作品Postcard,

我想强调两点。一个是花园的景观设计。花园里种植着巴西植物（上图左）。这是为了把房子放置于巴西的场地。虽然这个房子看起来像欧洲的建筑，但这些植物让参观者感受到巴西的气息。另一点是主卧挂着Tarsila画的景观的图（上图右），强调了其与巴西景观的联系。

第二个关于巴西现代建筑的构想是由LúcioCosta*提出的。在他的诸多贡献中，我认为这个是最重要的一个：在《Documenta??oNecessária》（）这本书中，他提出殖民建筑—19世纪的古典建筑—年代的现代建筑（与景观联系的开窗设计）是个不断发展的过程（下图）。

LúcioCosta（-）巴西建筑师和城市规划师，生于法国土伦，曾主持设计巴西首都巴西利亚都市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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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oquisDocumenta??oNecessária

LúcioCosta,速写重要记录，

第三个重要的构想是建筑与景观的特殊联系。它始于第一幅关于巴西殖民时期的景观绘画。

VistadaIlhadeItamaracá

FranzPost，伊塔马拉卡的风景,

这是荷兰画家FranzPost在17世纪荷兰占领巴西东北部时候的作品。在画中我们可以看到这种关系的萌芽。正如建筑以渺小的图像出现，描绘了人们在美洲这个新环境中的渺小形象。

年，柯布西耶在他第一次到访南美的旅程中也去了巴西。他先去了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接着去了乌拉圭的蒙得维的亚，然后是巴西的圣保罗和里约热内卢。在这些城市里，他为它们各自专门设计了一个城市的整体意向方案。这些方案后来在《Precisions》（）这本书上发表。

柯布西耶，里约热内卢速写

我认为他通过这个经历提出了两个构想。一个是巨型结构（mega-structure），建立起建筑与自然景观的对话，因为这片新土地需要巨型结构规模的建筑。另一点是建筑应该为这片美丽的风土创造场景，因此建筑物应该是透明的。人们应该被置于一个可以思考风土的情景中（下图左）。

左：柯布西耶，里约热内卢教育与健康部大楼概念草图（SketchesforMinistryofEducationandHealth）图中的人虽然身处建筑中，仍然可以像置身于自然中一样

右：柯布西耶与LúcioCosta，CarlosLe?o和OscarNiemeyer合作设计的里约热内卢教育与健康部大楼，/43

柯布西耶受巴西政府的邀请，和巴西的团队一起设计新的健康与教育部门大楼。这个建筑被认为是巴西的第一个现代公共建筑。这里你可以看到建筑百叶窗brise-soleil的第一次运用。brise-soleil用于遮挡太阳，同时提供看向景观的视野。

左：大楼外立面

右：大楼内部，可以看到brise-soleil遮挡住日光

这个建筑的另一个贡献是艺术融合。BurleMarx*的景观设计(下图左)和Portinari*的瓷砖绘图(下图右)，仿佛是Sert,LegerandGiedion*在四十年代提出的新纪念性（newmonumentality）的概念的演习。他们希望通过艺术融合来展现巴西文化的优美。

左：BurleMarx设计的景观。RobertoBurleMarx(-)，巴西景观建筑师、画家、环境学家、艺术家和音乐家。被誉为是把现代景观建筑带入巴西的人。

右：Portinari设计的瓷砖版面。这是对巴西殖民建筑和葡萄牙殖民建筑的瓷砖保护的新诠释。CandidoPortinari(-)，巴西最重要的画家之一。

JosepLluísSert(-)，西班牙建筑师和城市规划师。-年间受柯布西耶邀请去巴黎为他工作。-56任CIAM主席。-69年任哈佛GSD院长，创办了融合建筑、景观、规划的想法的城市项目（urbanstudy）。

FernandLéger(-)，法国画家、雕塑家和电影导演。

SigfriedGiedion(-)，波西米亚裔瑞士历史学家和建筑评论家。著作《空间·时间·建筑》（Space,TimeandArchitec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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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scarNiemeyer是最深得柯布西耶设计的精髓的巴西建筑师。下图左是Tarsila在年的作品。图中可以看到山丘景观的线条。几年后（年）你可以在圣方济各堂中再次看到这些线条（下图右）。

左：TarsiladoAmaral,BaladaGuanabara,

右：OscarNiemeyer,圣方济各堂草图

ChurchofSaintFrancisofAssisi

OscarNiemeyer,圣方济各堂,/46

圣方济各堂用了巴西当时最先进的钢筋混凝土技术。Tarsila的绘图中的具象形象和绘画中对景观的解读被真实的建筑实现了。这在当时是非常不可思议的。这也是欧洲其他建筑师和艺术家在之后几年到访巴西的动力之一。

Lina在巴西的事业

Lina和丈夫于年到达巴西。他们首先在里约热内卢完成了一个绘画和雕塑的展览。接着Lina受传媒巨头AssisChateaubriand*的邀约，主持圣保罗艺术博物馆（MASP）的设计。

AssisChateaubriand(-),巴西外交官，律师，记者，政客。-60年代成为巴西传媒巨头。他创立的传媒集团DiáriosAssociados拥有超过一百家报纸、广播、电视台和杂志。年与Pietro一同创立了圣保罗艺术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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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选择在圣保罗建艺术博物馆呢？圣保罗的人口在战争期间和之后都持续保持，从年的65，人口，快速增长到年的3.8百万。这简直是火箭般的速度。

圣保罗居民人数

而且这时巴西的人口从农村转移到城市，人们在快速工业化中来到城市寻求工作机会。圣保罗提供了参与城市工业发展的契机。

巴西城市人口比例（%）

巴西的形势激励了丽娜夫妇受邀参与这个与文化相关的大项目。圣保罗艺术博物馆（MASP）被视为文化复兴项目。

艺术博物馆内部

除了艺术博物馆，他们还创建了一个现代艺术机构。通过工业设计、广告和营销课程，机构得以参与产业化进程。此外，他们还创立了一份杂志《HABITAT》，在杂志上发表了许多建筑和艺术相关的评论文章。

他们还创立了第一批室内设计和现代家具设计企业。这是和GiancarloPalanti*还有其他在战后比Lina夫妇晚一年到巴西的意大利建筑师的合作。有了这些设计企业，Lina完成了她的第一个室内设计和第一个家具设计。

GiancarloPalanti(-)，意大利建筑师，与Lina一起创立了设计事务所StudiodeArteeArquiteturaPalma。

StudiodeArteeArquiteturaPalma的一系列家具作品。图片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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